談環境保護，要從啟蒙開始講起。歐洲啟蒙運動，讓人類的理性滋長，開啟了征服大自然的旅程，是現代工業文明的思想基礎。康德一句“要有勇氣運用你自己的理智”成為啟蒙的座右銘，很多人心領神會，但鮮有人愿意去體會康德的墓志銘：“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在康德的眼里，燦爛星空和道德律令，才是理智最厚實的背景。
很遺憾，如今的星空已經蒙上一層灰蒙蒙的霧霾。工業革命單刀突進，人們似乎忘記了啟蒙辯證的另外一面。當初蕾切爾?卡森的著作《寂靜的春天》推出之后，人們給卡森的定位，是環保啟蒙者。卡森的描述和分析未必絕對精確，但她的價值在于，當人們面對大自然的態度依然是習慣于征服和宣戰時，卡森卻對這種意識的絕對正確，提出了最強有力的挑戰。卡森的作用，是為單純強調征服自然的、“單腿的”啟蒙組裝上另外一條腿，促成全面啟蒙。
“我記得年輕的時候，在兵團勞動，每天都是藍天白云，但是那時候好像就不怎么注意到，那時候好像每天惦記的就是怎么能吃飽飯。”3月4日上午，十二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新聞發布會，傅瑩在回答《成都商報》記者的提問時，深情地回憶起她在兵團勞動的日子。在吃不飽飯的時代，人們想著如何更快促進生產，以最快的速度實現工業化。但是，如今生活改善，人們才發現，快速的工業化，早已經使環境透支，而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藍天白云卻不見了。
前幾天，關于霧霾的討論讓要GDP還是要藍天的話題再次被引燃，仿佛二者就像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不過其實在這爭論之前，中央政府早已經亮出了自己的態度。2012年11月，十八大報告做出“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決策，延續了十七大報告對“生態文明”的重視。生態躋身文明的高度，和工業文明一起共同構成完整、全面的現代化。
《寂靜的春天》出版之后，美國總統肯尼迪任命了一個特別委員會進行調查，最終證實了卡森的結論，并起訴了一批不稱職的官員。這本書還催生了美國第一個民間環保組織，美國環境保護局也在此背景下成立，而書中所提到的DDT則被限制使用。美國前副總統阿爾?戈爾指出，卡森除了啟蒙外，無疑播下了新行動主義的種子。
確實，啟蒙之后必須行動。環保部門其實早有不少大動作。新任環保部長走馬上任，新的環保法也剛剛生效兩個月。尤其是新環保法，被認為是“史上最嚴的”、“有牙齒”的環保法。促進生態文明建設，首次被列入立法的目的；對環境違法行為按日處罰、上不封頂；針對違法排污的企事業單位，環境保護主管和監管部門，有權力查封、扣押、責令停產，甚至移送拘留；對監管失職的行政人員還能做出行政問責。另外，除了這部綜合性的法律外，對大氣污染、水污染防治法，人大也正在進行檢查、詢問，要做出進一步的修改。針對土地污染，目前也正在調查研究，會專門制定相關的污染防治法。
利益和權力牙尖齒利，所以給環保法裝上牙齒就顯得尤為迫切。不要低估了抗法的力量，新環保法一旦觸犯個人和團體的利益，引發反彈幾乎是必然的。《寂靜的春天》發表之后，由于觸犯了相關責任人的利益，有組織性的攻擊接連襲向卡森，這些攻擊既來自農藥生產商，也來自農藥管理部門。
3月5日，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環境污染是民生之患、民心之痛，要鐵腕治理。一定要嚴格環境執法，對偷排偷放者出重拳，讓其付出沉重的代價；對姑息縱容者嚴問責，使其受到應有的處罰。針對環境污染，政府工作報告中使用鐵腕、重拳等詞匯，不是偶然的，而是意味著政府已經強烈意識到環境污染的嚴重性，以及實施強硬措施的必要性。
不過環保部門被戲稱為“世界四大”尷尬部門之一。雖然制訂了“有牙齒”的法律并得到了中央政府的支持，可現有的環保管理體制，依然令人擔憂。地方的環保部門，人力、物力、財力均受制于地方政府，一旦遇上地方的納稅大戶，遇上地方的龍頭企業，還能公正執法和嚴格監督嗎？另外，環境治理中職責重疊、九龍治水的尷尬，至今未解。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等空氣污染由環保部主管，但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排放卻由國家發改委主管。海洋污染由海洋局管，陸地污染則由環保部管。再者，“以罰代管”也時有發生，盡快改變“治污靠吃污”的怪現象，勢在必行。
要祛除這樣的尷尬，管理體制改革是關鍵。在十八屆三中全會上，習近平就曾經指出，“由一個部門負責領土范圍內所有國土空間用途管制職責，對山水林田湖進行統一保護、統一修復是十分必要的。”三中全會后不久，環保部門成立了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據悉，按照改革思路，最終將建立“從再生產全過程著手，形成從山頂到海洋、從天上到地下的所有污染物嚴格監管制度和一體化污染防治管理模式”。
我們期待這樣的改革能盡快出成果，環保部門能剝離掉利益和權力的鉗制，集中力量于污染治理。兩會中的代表和委員，或許也可以多從困境著手，多提建設性的建議。環保法長了牙齒，但要讓牙齒真正起到作用，估計還得要讓環保部門能張得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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